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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赛提】沙之甘霖（篇五 遗忘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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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

  “是的，我自愿申请辞去巡林官的职位。”

  年轻的男人坐在他曾经的导师对面，目光十分坚定，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。

  “你确定吗提纳里？你真的想好了吗？这可是你曾经最向往的……”

  导师盯了他很久，最终叹了口气。

  “如果你愿意回教令院，那……”

  “不，我不回来。”

  “那你是？”

  提纳里垂了垂眼。

  “我会离开。”

  导师很久都没再说话，提纳里自顾自站起身，朝他鞠了一躬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
  这也算是一场不欢而散吧？他曾经似乎有许多这样的场面。

  不过不重要了，柯莱寄回的信上说明了她马上就会回来，到时候……

  提纳里手里握着笔，踌躇着，思考着该以怎样的方式写下这封告别信。

*

  沙漠中行走的送信者被陌生男子拦下，劫走了所有的信件——包括那封巡林官写给老友的。若是揭开抢劫者的兜帽，便可认出，此人正是不久前大巡林官在须弥城中救下的男子，只不过他的真实身份是教令院安排在沙漠的卧底。

  禁止沙漠雨林书信往来的命令刚下来时，有许多人对此不满。但之后在贤者的洗脑下，人们也都纷纷举手表示赞成，远在沙漠的人许久未收到来信正感到不安，正巧听到这个消息后变得更加焦躁。但这并不包括赛诺，因为他们才刚刚分别没几天，他不觉得提纳里会给他寄信，只是他没想到须弥城里的送信者是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才送一次信。

  科莱寄来的信能送到他的手上还多亏了沙漠外他的外应，并且贤者并没有下令封闭须弥与外界的信息交互，他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。

  在确定那孩子快要回来后，赛诺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看看他们。

  ——到时候，可不能忘记带着枣椰蜜糖啊，他有些喜悦地想。

*

  “你说那个大巡林官提纳里受到了磨损?”

    须弥城内无人注意的一角，年轻人匍匐在地上，头深深地埋下去，等待着面前男人的指令。

  “阿罗沙，你确定那个人是名为提纳里的巡林官？”

  “是的大人，那些官员口中所说，他亲口承认的，并且在属下带回的信件中发现了一封巡林官寄给大风纪官的，里面也简略地说明……错不了。”

  被称为阿罗沙的男人抬起头。

  “他居然受到了神罚…？看来他被祂盯上了，那么须弥就留他不得了……我们需要找个法子把他赶出去。”

  “属下早有此打算，前些天的商队路经沙漠时属下派人将他迷晕带走，只可惜他们遭到了沙漠方大风纪官的阻拦，那些人现在还被关押在沙漠……”

  “哼，谁叫你们贸然行动？莽莽撞撞的，现在我们和沙漠的关系越来越僵硬，你们这么过去，不过是给对方添堵罢了。”

  阿罗沙吞了吞口水，眼前的学者似乎在思考对策，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时机。

  “大人，要将他赶走吗？”

  “不，不需要，”贤者笑着，“他会自己离开的，我们只要不再接受他。”

  阿罗沙低下头，目中透露出惊恐的神情，他确实意识到大贤者并不是传闻中的“贤人”。

  “你会顺从我的吧，阿罗沙。”

  是肯定的语气，阿罗沙将头低的更深。

*

  提纳里离开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，之前赛诺送他的斗篷此时被他披在身上。不得不说，虽然款式老土了些，和那位大风纪官一样的纯黑色，不过舒适耐穿，确实是下了些苦功夫的。

  他又想起那天赛诺手里捧着衣服递给他，还可怜兮兮地张开手给他看手上的伤痕。

  “这件衣服是我亲手做的，这样你到沙漠边境来，我就可以一眼认出你，然后把你接过来了，毕竟你很怕晒，在沙漠里容易中暑。”

  胡狼的手上有很多茧，大概是常年握长枪导致的，他力气也很大，毕竟把他从边境抱到沙漠腹地还神态自若的人……确实不多了。

  他心里发笑，再次看了看桌上闪着微光的信件，一颗晶核摆在上方，这样科莱就能一眼看到了。

  他没再犹豫，工作他已经分配给了其它的巡林员，足够支持到几天后科莱的回归。

  陪伴他上路的，只有那本破旧的笔记本，是他为了防止自己忘记重要之人而带上的——每天都看一看，就不会忘了吧?

  他这样想。

*

  一个月后，赛诺再次踏上雨林熟悉的小路。

    来到这里还能看见提纳里的树屋亮着灯，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，步子也快了起来，等到他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时，他撑住门朝里轻轻喊了一声：

  “提纳里？”

  手里拿着扫帚的柯莱一下回过头。

  “赛诺先生，是您吗？”

  “柯莱？你已经回来了吗？提纳里在哪里？”

  “师傅、师傅他很久以前就离开了，他没有告诉您吗？”

  赛诺哑然，不知过了多久，他垂下手。

  “师傅走后，我经常会来打扫，让这里保持原有的整洁。”

  柯莱低下头。

  “我回来的时候，师傅已经离开很久了，他在我桌上留了信。”

  女孩试探性地看他，却发现胡狼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失去神采。

  “师傅说，他记忆不再完整，他已经将此事以及他将要离开那件事在给您的信中告诉您，让您不要担心，但您并没有来找他，师傅认为，您默认了他的做法。”

  赛诺猛地抬头。

  “信?他给我寄了信?”

  “诶?您没有收到吗？”

  柯莱一脸惊慌。

  “师傅在几个月前给您寄了一封信的，师傅受到的磨损很严重，他都准备告诉您的……”

  女孩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胡狼喷涌而出的愤怒，他几乎是夺门而出。

*

  第二天中午，赛诺从教令院出来。

  他一大早跑去和那群学者争论，但对方并未将的话放在心上。

  大贤者不愿意见他，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，反正他碰了一鼻子灰。

  然后他在雨林跑了个遍，最终坐在边境的沙地上发呆，他没有找到提纳里，他咬牙切齿。

  跑的这么快，他追都追不上。

  一种没由来的愧疚袭上心头，如果当时他向教令院要求将扣押的信件都寄回，他就能及时拦住提纳里……

  他摇摇头，想要将溢上大脑的痛苦甩开。

*

  而远在沙漠的提纳里根本没想到赛诺这么早就会去找他，他脚下的沙子滚烫滚烫，即使是隔着厚厚的鞋底，但也止不住从下方传来热意。

  他在绿洲停下，想要接近前面的水源，但他被脚下的石子绊倒，重重跌在地上，然后他再次抬头，却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了，只剩下满目的沙。

  他清醒过来，强忍着内心的酸楚站起身。

  短时间的清明让他的听力恢复灵敏，似乎有人过来，但能是谁？他现在可是已经接近须弥边境……来不及细想，甚至他还没反应过来，狂奔过来的野牛群已经将他撞倒在地，腰狠狠地磕在石头上，他从沙丘上滚下去，几乎是瞬间就没了知觉，额角不知道在滚落途中撞到了哪里，慢悠悠溢出猩红的血。

*

  他是在深夜被冻醒的，沙漠里昼夜温差可不小，白天他将外套脱下，晕过去也来不及穿，他坐起来将伤口简单处理，蹲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。

  沉默良久后他想要站起来，却感到腰上疼痛着，将不清醒的他拽进无尽的苦海，提纳里侧着身躺在地上，他想了想，他觉得还是要抓紧上路，于是扯下身上的布条，紧紧地缠在腰上。

  然后他平躺下来，深吸一口气，用力地蜷起身子，剧烈的痛感席卷而上，他几乎要落下泪，但是好在能动了——这样就好，至少在他的计划之内。

  感觉到听力一天不如一天，他也没必要在风沙中捂住耳朵了。

  在自己的耳朵和脑子失灵之前，他要离开。